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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笔墨与造型是中国人物画的灵魂

来源:中国艺术资讯网 作者:King 人气: 发布时间:2017-11-27

壹号收藏网专访艺术家钟鸣现场

 

      钟鸣,湖北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博士。湖北省国画院副院长、湖北开明画院副院长、武汉开明画院名誉院长。中国书画世界行湖北委员会副主席,湖北省工笔画学会秘书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工笔画学会会员。民进武汉市委委员、文化专委会副主任,武汉市江夏区政协委员,民进湖北美院直属支部主委,湖北省党外知识分子联谊会湖北美院分会副会长。湖北省国学研究会竹文化研究院顾问,湖北省古玩和艺术品商会顾问,湖北书画院院士,湖北省美术院特聘艺术家,多所大学客座教授。

 

大欢喜·闲情逸趣图  182cmx45cmx4  2013年作

 

      壹号收藏网:钟老师,您好,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首先请讲讲您的艺术之路是什么样的?您的从艺道路上,对您影响比较大的人是谁?
 
      钟鸣:我们这代人的从艺经历比较复杂。听父亲讲,我的奶奶是个剪纸高手,当地遇有婚嫁喜事的都要请她,父亲的舅舅画得一手好画,只不过出去革命牺牲在外再未回来,父亲习画就是他舅舅教的。父亲从小聪颖过人,是个极富天赋的艺术家,只是生不逢时放弃了,遂把希望放到了我的身上。也许是基因遗传吧,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就显露出画画的天赋,在父亲的辅导下我开始练习书法和画画了,那时父亲在电影院工作,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我,从小就喜欢看电影,而电影又是一种综合视觉艺术,它包含了文学、摄影、美术、音乐、戏曲和表演等,这些艺术至今一直影响着我。
 
      父亲对我管教极严,每天做完作业必须完成额定的习字画画任务,就这样在父亲的严格教育之下我进行了十几年的习字和画画的学习。那时父亲为了我习画,每年都从微薄的工资里拿出钱来订了很多美术类的杂志,印象最深的是《连环画报》和《美术》,那时的《连环画报》都是一些大师级的画家作品,长年临摹他们的作品为我的造型功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特别是用线造型的能力得到空前的提高。这样画到高中快要毕业的时候开始了写生的学习,当时买到一本外国素描艺术的小画册,虽如获至宝却仍不得法。在这关键时刻我遇到了大画家周思聪先生的一位高足,当时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偶然看见他在街头速写,那个时候正是我学速写碰到瓶颈的时候,经他给我讲了十几分钟怎么抓动态、怎么用线条去勾勒对象的神态、形象等,立刻就有顿悟之感,自那之后我的速写进步神速,是一个质的飞跃。那是一个终生难忘的颠狂时期,对速写的痴迷使我每天如痴如醉,日不思饭,夜不思寐,只想一张接一张地画下去,现在想来如在昨日。
 

《大欢喜·翠竹色依依》68cm×68cm纸本水墨2012年

 

      这样狂画了几个月,到了那年秋天,我又遇到了我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位老师,时值盛年的湖北省美术院油画家陈君凡先生。陈老师的素描功夫非常扎实,我跟着他学习油画、素描和速写,在大别山朝夕相处有一个半月之久,可以说这一个半月的学习在原基础上得到极大的提高,基本解决了我的素描和色彩问题,对我后面的学习影响深远。
 
      在之后工作的几年中我的速写和素描又受到顾生岳和费欣的影响,那个时候我的志愿是将来成为一名油画家,对油画色彩的迷恋常常让我激动不已,不想歪打正着考取了国画系,而我的书法功底和速写功夫正好如鱼得水,对学习中国画帮助极大。大学期间我的水墨人物受卢沉、周思聪和杜滋龄先生的影响,工笔则受何家英先生的影响很深。毕业后又遍习刘国辉、李世南等先生的作品,及至后来拜杜滋龄先生和赵建成先生为师,将南派和北派艺术的优点以及西画的诸多元素融汇贯通,并最终创造出属于自己个性化的作品。这一路走来的艰辛由此可见一斑。
 

《风》(53cm×87cm)纸本工笔,1987年作。1989年获“当代中国水墨新人奖”佳作奖(即银奖)。

 

      壹号收藏网:您1989年从湖北美术学院美国画系毕业,那年您的作品《风》就获得了“当代中国水墨新人奖”佳作奖,这幅获奖作品的背后有什么故事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
 
      钟鸣:刚才说了,我在美院求学期间工笔人物深受何家英先生的影响,但我这人学习只求方法,不学表面。齐白石老先生有句名言:“似我者死,学我者生”,他的这个“学”字指的就是学习方法,我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学画要有自己的想法,跟着别人跑,你再怎么画也逃不过别人的影子。
 
      恰巧到了大二上学期的时候上第一次工笔创作课,全班去湘西写生采风。80年代中期,全国有很多画家都在画湘西,其中不乏高手,那时我就在想,如何跟这些画家拉开距离,画得不一样,由此,我想首先在构思上要有新的突破。于是我在那两周的采风中特别关注一些别人不经意的东西,也是生活启发了我,在一次我和同学们体验盘头巾的过程中突发灵感,联想到湘西苗女每天早起都要打扮一下,盘好头巾,又联想到当地的苗集,于是我觉得这个想法挺有意思的,就兴奋地在速写本上构起图来,我把这几个苗女想象成在清晨赶集的路上,她们或坐或站,且都在专注地盘头巾。人物铺满画面,背景采用虚无的方式,让人有无限的想象空间,这样就跟当时别的画家在题材的选择上不一样了,而且至今我还未看到有与我撞车的构思。在人物造型上我有意避开了何家英先生以及当时的一些流行样式而采取了自我设计的具有雕塑感的夸张变形成圆乎乎的苗女形象,为了增强神秘感,人物的眼睛不画眼珠,这后来成为我那一时期作品的标志性特点。作品取名为《风》,而风是无形的,怎么来体现呢?我就让头巾的飘带飘起来,风的感觉就出来了。艺术技巧上,为了表现秋日的晨光感觉,我运用了高染法染出了那种朦胧的逆光效果,不想这种朦胧清淡的艺术风格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成为新生代工笔画家的主流创作方式。当然,这是后话,在当时这也就是我的一次课堂作业,也没有把它当一回事。
 

《天风》  绢本工笔  (135cm×110cm)-1994年入选第八届全国美展  1994年作

 

      其实当时课堂创作画了二幅,另一幅是表现大学生与苗女共舞的画面,构思来自一次真实的生活体验,那幅作品在1988年参加了香港《文汇报》举办的“当代名家书画展”,并获得了金奖。到了1989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恰逢台湾的《雄狮美术》、香港中华文化促进中心和北京的《美术》杂志联合举办了一个叫“当代水墨新人奖”的活动,这是海峡两岸三地首次至今看来也是最后一次搞的一个高端艺术活动,我稀里糊涂的就把《风》交了上去,那是一次非常公正的评选,全国入选获奖只选了100个人,作为初出茅庐还是个学生的我居然就获得了佳作奖(即银奖),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今天美术界的一些风云人物如卢禹舜、田黎明、袁武、陈平等大部分都是那次展览的获奖者,这个展对今天的美术界有风向标的意义。
 
      当时我那张画追求的是一种清淡朦胧、极富诗意与神秘感的艺术效果,据李松(原《美术》主编)在《香港评画记》一文中透露,在从100幅入选的作品中评选3幅新人奖和30幅佳作奖的时候,我的作品与另三位获新人奖(即金奖)的作品以及其他五幅作品是评委们十分关注并且公认的精品作品,并说台湾有个研究美学的理论家叫蒋勋,他在讨论会上特别提到“《风》一类比较纤细、精致的画风,在台湾比较少见,不知在是否会由此开一个新的风气?”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二十年后的今天果然成了一种新的风气,应该说我是开了清淡朦胧、纤细精致的工笔画先河的。
 

《誓师》  143.5cmx143.5cm  2016年作

 

      壹号收藏网:您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出“笔墨与造型是中国人物画发展的灵魂”,这应该怎么理解?
 
      钟鸣:你问的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这关系到我们学中国画的人一辈子究竟要怎么去画、特别是人物画如何去把握造型与笔墨的关系,所以这个问到根子上去了。
 
      谈到“笔墨与造型”,就不得不谈到文人画,我们今天到底该如何去认识、评价传统文人画在中国画史中所起的作用和价值?是关系到当代中国画如何去发展的问题,非常重要。其实,文人画出现的早期对中国画的发展是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的。苏东坡曾说“论画以形似,见于儿童邻”,说的是如果画画追求画得像就跟小孩的见解一样低,这对那些精细严谨的院体画无疑是一种解放,它让艺术家的主观感受和个性追求得到充分的发挥,让笔墨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这很好,但是文人画发展到后来就把中国画的造型慢慢边缘化了,这就起了一个不好的作用,对中国画特别是人物画的发展伤害极大,对人物画造型的研究带来了空前的灾难。直到清末民初任伯年和徐悲鸿的出现才开始慢慢有所好转,新中国成立后才彻底地摆脱了逸笔草草、不求形似的局面,对造型的研究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出现了大批杰出的艺术大师,如徐悲鸿、蒋兆和、黄胄等等,他们都是笔墨与造型完美结合的典范。特别是徐悲鸿先生倡导创立的中西合璧体系,即将西方写实、科学的造型观念引入到中国画的创作中,创造出新时代全新的中国人物画图式,改变了文人画那种笔墨至上的现状,将人物画的笔墨与造型有机地、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人物画,如果你不研究造型,你怎么画人物呢?
        

《太极共舞》(97cmx180cm)纸本水墨  2012年作

 

      纵观中国美术史,历代都很重视对笔墨与造型的研究,即使是文人画占主流的时代也不乏笔墨与造型完美结合的高手,因为这是中国人物画发展的灵魂。你看我们古代的绘画,无论是阎立本的《步辇图》、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还是梁楷的《李白行吟图》等等,都是笔墨与造型完美结合的杰作。在当代,笔墨与造型究竟该怎么去把握?未来的中国画要怎么去发展?我认为应该辩证地去把握,一方面我们要继承、传承、保留、发扬中国传统绘画中的优秀笔墨精神,另一方面需要研究、加强、提高造型能力,同时将书法的书写性融入其中,只有这样我们的人物画才能在正轨上发展。近现代很多优秀的中画人物画家已经为我们做出了榜样,比如黄胄,他把速写的功夫融入到中国的水墨写实人物中,将个人豪放的性格融入画中,既重笔墨的挥洒又具精准的造型,创造出了独具面貌的黄家样。还有周思聪、卢沉等,他们都既保留了传统的笔墨趣味,推陈出新,又保留坚实的造型,一看就是中国画。也就是说在中国画的创作和研究中,笔墨与造型要同时兼顾,它们是一种相互依成,缺一不可的辨证关系。如果只谈笔墨不管造型,一摊墨泼到纸上去,不与形结合就毫无意义,吴冠中先生所说的“笔墨等于零”就是这个道理。当笔墨和造型结合到一起就产生了价值,其笔墨也就不等于零了。另一极端就是只重造型而丧失了传统的笔墨审美精神画成了素描,这些都是应该避免的。
 

《胧月》(68cm×68cm)纸本工笔  1989年作

 

      说到素描甚觉奇怪,近来出现了诸多指责素描的声音,甚至有一著名人物的帖子说是“素描害了中国画”,这些肤浅的论调听起来真是让人又可气又可笑。要我说,素描有什么错,错的是用素描的人,你不会运用、生搬硬套当然就怪起素描来了。从中国绘画史里可以看出中国画的发展是随着历史的演变而不断融合发展的,三国、五代十国、元代灭宋、清兵入关等等……到最后这些外来文化都是被中华文化融化了,成为中华文明的一部分。中华文化是一个主线,融化的过程就是融合,就像今天一样,我们为什么这么害怕素描呢?实际上从素描清末传入中国至今一百来年的历史已经证明了,素描不仅没有害倒中国画,反倒是把我们自身变得更强大,更有生命力,不是吗?据我所知任伯年和齐白石早年都是学过西式素描的,可他们将素描消化得不留痕迹,并成为一代巨匠,能说不是素描的功劳?近现代及至当代,这样得到素描营养的大师不胜枚举!还是毛主席说的好:“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只要我们将素描有度地转化为有益于我们的营养,并与我们优秀的传统笔墨进行有机的融合,就一定能创造出符合我们这个时代审美观念的中国画作品来。
 

《天光》(160cm×180cm)纸本水墨工笔,1998年作。

 

      壹号收藏网:孙恩道老师称赞您是一位富有创造力的画家,您创立的“钟鸣皴”是如何思考实践出来的?
 
      钟鸣:我是一个喜欢用脑画画的人。自美院毕业以来,我的艺术创作实践一直都是一边画工笔一边画写意。那时年轻,眼睛好精力又旺盛,所以工笔成为我主要的创作手法,但我从未放弃过水墨人物的探索。我大学时研习卢沉和周思聪,工作后开始喜爱豪气狂放的李世南,也迷恋精巧润泽的刘国辉,还有融南北艺术于一炉的杜滋龄。我游走于他们的艺术之中,试图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带着这样的想法一路跌跌撞撞地画到了2008年,有一天我在画一幅人物小品的背景山石的时候,笔下偶尔出现了一种笔墨黑白相间、浓淡对比强烈的视觉效果,而且这种笔墨的局部重墨淡墨交错相间,非常打眼。这种有别于传统笔墨的画面让我为之一振,十分地激动,我就想如果把这个笔墨效果引申到整个画面,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全新视觉体验?我说干就干,继续以小品的方式做笔墨实验,画了一批之后请来画友一看,得到了大家的首肯与赞许,特别是在试验第一幅大画创作后,其强烈的画面视觉冲击使前来观画的画友们连称感到震撼。自此之后,探索就慢慢深化开来,直到2011年创作巨幅作品《辛亥百年祭:走向共和》,才使我的个性化笔墨初步得到系统性的演练而渐趋成熟。
 

《辛亥百年祭·走向共和》215cmx485cm、湖北省重大历史题材、2011年作

 

      之所以用我的名字来命名,这经历了一个有趣的过程。最早我把这方法叫“填墨法”,因为我的墨法里有填的手法,一块一块地填,但它又不能概括我的整个的技法,因为我的技法不光有填,还有留白以及现代构成中黑、白、灰的混搭技巧等,当然,还包括中国传统笔墨精神。另外,在用笔方面,我将油画的笔触感与传统的笔法有机地融合在运笔之中,取得了别样的效果。古人说得好,“艺多不压身”,这话还是很有哲理的,正因为我有学习油画的经历,不经意中就将这些元素揉入其中,当然,中国传统的笔墨精神依然是主线。于是,我的画友就建议干脆用我的名字来命名比较贴切。
 
      我通过这些艺术实践发现,我们对待传统要学会反向思维,批判地继承,既要学习传承传统笔墨精神,又要脱离传统创造新的笔墨范式,此所谓“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李可染语)。还有,我的这个技法如果你看局部的话它都是抽象的,但是完整的看,结构、造型、衣纹、褶带之类的都出来了,我的学术点就是以抽象的笔墨表现具象的形象,这也是我今后要继续探讨研究的。
 

《佛光》68cmx68cm、纸本工笔、1995年作

 

      壹号收藏网:作为美术学院的一名老师,您在教学中更注重培养学生哪方面的品质?
 
      钟鸣:首先就是要教育学生学会做人,人做不好,画必然画不好。
 
      中国画是一种文化,讲究的是一种品格、一种道和德、一种修养、一种境界,这是中国画和西画不同的地方,你有没有道?有没有德?有没有品格?决定了你艺术的高下。
 

钟鸣《康熙大帝》185cmx185cm、纸本水墨、2016年作

 

      传统文人画虽然 “逸笔草草,不求形似”,但他是要借物抒情,表达的是画家内心的观念和情感以及一种情绪的宣泄。古代的文人作画前很讲究,有些甚至要沐浴、燃香、研墨,之后才开始动笔,这一过程就是道,就像我们今天的茶道一样,很讲究。所以中国画讲究的是一个道,一种文化、格调和修养。李可染老先生曾说一个画家画到最后,拼的就是文化,是修养,是做人的道德。所以我在教学当中首先注重的是培养学生对中国画的理解,特别是中国画是一门什么样的艺术,它跟我们做人有怎样的关系,西画不是这样的,只有中国画是这样的。
 
      中国画还是一门讲究意境的艺术,西画没意境这一说。王维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就是意境,需要我们去营造,这也是中国画的奥妙之处。其实做人同样如此,讲究的是个境界,人有什么样的境界就有什么样的画,境界也有一个营造提升的过程,是一个人修养的表现。
 

钟鸣《守望》250cmx375cm、纸本水墨、2010年作

 

      壹号收藏网:您一直都在探索中国人物画,下一步的探索方向是什么?
 
      钟鸣:我在十年前有一段不知下一步如何做的时期,可是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未来的方向。
 
      经过这十年的探索,我的个性化笔墨也进入到了深入的研究阶段,我想下一步让我的笔墨技法在原有的基础上更加完善、更具写意性。具体来说,明年正好是我探索这个技法的第10年,我准备做一个小型的展览,对过去做一个小结,以开拓未来。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把我的这种技法打造的更加有个性,更加与众不同,既要区别于传统,又要与同时代画家拉开距离,同时还要与自己的前十年既有联接、又有不同,力求把“钟鸣皴”推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壹号收藏网:那我们就期待钟老师能够走得越来越远,我们也会继续关注您的创作。
 
      钟鸣:谢谢!
 

壹号收藏网记者与艺术家钟鸣(中)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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